我为什么删了？
王杰希能明显感到自己的手指状况不太好，已经有些发麻。自动模式早就瘫痪，38小时的连续手动操作使他的判断力有所下降。控制屏上代码一行行吐出，他左手划出新的攻击目标，右手调整下一个俯冲角度，一眼扫过去，发现不出自他之手的代码竟然和他的意图同步，恰在此时给出了移动速度角度下，弹体发射角度调整的数据分析结果。
指挥舰对冲锋舰是没有控制权的，但是联盟里私下有流传强行接入的方法，是喻文州和肖时钦搞出来的，会用的人也不少。
陌生的代码是刚刚出现的，加了联盟方的密码，王杰希看它主要目的是给出补充指令、承担计算功能、减轻操作者压力就没有管它。指挥舰上都是怪物中的怪物，在他三天前进入第一战线的时候，指挥舰上的信息战正是天昏地暗。王不留行的通信系统几乎是最早失效的，一线战斗的节奏也不容他分心想着指挥舰的情况。不过现在有精力来分担一线指挥者的压力，说明指挥舰的情况不错。
越打越顺的感觉让王杰希脑海里闪过一点想法。
就像在人海中捕捉到熟悉的脸，在一张纸上看到熟悉的字体一样。
能和他配合到这个地步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本来应该坐在指挥舰上。
陌生的代码越跑越快，甚至开始喧宾夺主。
王不留行真正的操作者的动作反而在这时有条不紊起来。
王杰希划着填弹的手势指令，千疮百孔的动力系统已经不能保证运行的平稳性，舰体在剧烈的俯冲中近乎翻转，弹体发出之后的反冲力让冲锋舰主人的肩被勒出深深的一道印子。王杰希在被甩回椅背同时给出下一个躲避命令之前，已经看清了飞快跑过的代码背后的意思。
对接。
歼灭。
能量管是最先接上的，王不留行的攻击刹那恢复了出发时的凌厉。
王杰希心里一动，这不是指挥舰和冲锋舰对接的时候的情况。
更像是冲锋舰之间的能量转移。
王杰希在心里默背着军校的讲义。
机体对接流程，第一，能量管；第二，近程信息……
代码流畅度发生了飞跃，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一行行扫过。出自联盟数一数二信息王牌之手的指令目的明确，简单的字母排列组合即使阐述着血腥的目的，也带着学院派的雍容和饱满。
王杰希稍有充血的眼睛在这一刻平静得不像是最后一战时的第一战线操作者，倒映出疯狂的视角变化和弹体输出划出的轨迹。
第五，机体。
机体的碰撞带来的轰鸣令他耳里嗡鸣不断，他下意识抬起头，王不留行主操作室正面最大的透光玻璃给了他最好的视角。最后一艘敌舰向四方炸开。
碎片雨点似倾泻，光与火的盛宴在咫尺间上演。
似是一场华美的谢幕。
主操作室的侧门滑开，机身尚且还强烈地倾斜着，最后一发炮弹带来的震颤还未消退，肖时钦踩不稳，在侧壁上一个借力向主座扑了过来，王杰希解开固定带，两个人在同一刻抱紧了对方掉下了主座，却因为都想垫在对方身下，滚了好几圈，反而在摇晃的地面上都撞得后背发疼。喘着气，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许是因为对着屏幕的时间更长，肖时钦的眼睛充血更为严重。
肖时钦呼吸反而比冲锋舰位第一视角的王杰希更为激动，他笑出了泪。
“结束了。”他慢慢地说。
可能是好几天没有和人交流，他说话有些艰难。
王杰希捧着他的脸，吻着他的眼角，重复道：“结束了。”
肖时钦垂下眼，看着王杰希的手。
两只纯白的手套上，有一只浸了大半的血，还没完全干涸。
他轻声说：“好像还是晚了一点。”
王杰希专注地看着他，也轻声回应：“没有。”
王杰希想了想，重复道：“没有。”
注意力高度集中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开始涣散。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肌肉已经疲乏得挤不出弧度。
肖时钦抱紧了他，半坐起身子，喃喃道：“累就睡吧。”
王杰希几乎应声昏在他怀里。
肖时钦仰起头，看着尚在微微震动的舰顶。
他安静地抱着王杰希，直到只属于张新杰的恒定却偏快的脚步响起。
跟着的杂乱无章的脚步能说明整个战场情况都很好，医疗组不是特别忙碌，他想。
张新杰看着安文逸给王杰希做了简单的基础检查，一转身却发现肖时钦还坐在地上。
肖时钦眨眨眼，五指因为高消耗握不出紧致的手势，竖起食指似乎在示意消音。
然后在袁柏清伸出手扶他之前也跟着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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